1月23日，“奇异新风——天津博物馆藏扬州八怪精品展”在宁波博物馆展出。此次展览遴选了包括郑燮（郑板桥）在内的十三位画家的百余件精品画作，呈现了“扬州八怪”的“领异标新”，带观众领略他们画中的书性篆意以及纵横超逸的独特风格和创新精神。

何曾是八家

在中国绘画史上，画派林立，只明清时期就有“四王”“四僧”、黄山画派、新安画派等等。康乾盛世前后，当时的扬州渠通三江、利尽四海，繁荣的经济促进民众思想的活跃，文人墨客纷纷“下扬州”，孕育了一群以“怪”闻名的画家，给当时以师古仿古为正统的画坛平添了一抹异色。

说道“扬州八怪”哪八怪，众说纷纭，其中广受认同的是金农、黄慎、郑燮、李鱓、李方膺、汪士慎、高翔、罗聘八人，此外，华喦、高凤翰、边寿民、闵贞、陈撰等也曾被列为“八怪”。可见“扬州八怪”这一个俗称，从某种意义上也可说是当时扬州一批风格相近的画家群体的代名词。

“八怪”画家的组成，都是处于社会下层的知识分子，有失意官员，有功名不成的名士，有依人作嫁的画师，怀揣着对自己命途多舛的愤懑，又饱有对下层人民真切的同情。这种复杂的思想造就了他们与众不同的性格和行为。比如郑燮的“吃亏是福”“难得糊涂”；金农的“性情逋峭，世多以迂怪目之”；汪士慎嗜茶、郑燮嗜竹到非常人地步……

这是第一怪，其人。

“无古无今之画”

自董其昌提出南北宗理论后，以“四王”为代表的师古、仿古的画风被推为主流。“扬州八怪”背离“正宗”“正派”，“离经叛道”，创作“无古无今之画”，一扫当时画坛的沉寂。

这是第二怪，其画。

“扬州八怪”主张“不求同与人”，这体现在创作思想、艺术创作和题诗题字等方面。

他们反对泥古，提倡师从自然。比如郑燮画竹，“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苏东坡画竹有“胸有成竹”的说法，对于郑燮来说，那就是“胸无成竹”，“莫知其然而然”。从这一点也可以说明，“扬州八怪”在“形”和“神”的处理上，更加突出“神似”，活现对象的个性，开创了写意花鸟。

郑燮  《华封三祝图轴》

李鱓《花鸟草虫册》

“扬州八怪”在同中求异、异中存同。他们的笔法奇峻，以简取繁。比如汪士慎的梅花，即使花萼满枝，依然一派“荒寒气象”。看他的梅花图，伫立画前，似乎能感受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梅花冷香四溢。这种“冷”和“寒”也常见于“扬州八怪”的其他画作之中。

汪士慎 《梅花图轴》

另外，“扬州八怪”除了擅长诗画、大都精通书法与篆刻，他们的画作集绘画、诗词、书法为一体，不仅绘画达到了时代的高度，书法也求新求变。比如金农的“漆书体”，风格古拙雄奇、别开生面，对传统的书法是一种挑战。又比如郑燮自创的“板桥体”，自称“六分半”歪歪斜斜、大小不一，似“乱石铺街”。而铺在画上，却格外和谐，书法和画互相点拨了作品的旨意，逸趣横生。

板桥的字

金农的字

“是雅事也是俗事”

“扬州八怪”的第三怪在其意。

在他们的作品中，无论是山水、花鸟、人物，都有独特的构思和新奇的立意。比如罗聘善画鬼，在展出的书画册中，其中一开绘一判官，身旁一鬼撑伞，用笔简略，神态生动，画得光怪陆离，他是借鬼来讽刺当地官僚的丑陋。又比如郑燮画竹，他说“一枝一叶总关情”，他听到竹叶潇潇声，就好似听到民间的疾苦。

这个艺术群体来自社会底层，所以在题材的选择上有更开阔的视野。比如黄慎的《渔妇携筐图轴》，布帕裹发、手提竹筐的渔妇似正徐徐前行。画面左上方草书自题着“渔翁晒网趁斜阳，渔妇携筐入市场。换得城中盐菜米，其余沽酒出横塘”，生活气息迎面扑来。他还有一幅《群乞图》，描绘了荒灾之年，饥民沦为乞丐，受人欺凌的画面。还有许多花鸟图，把主体聚焦在大蒜、西瓜、青豆等寻常果蔬上；还有瓶插花卉，如边寿民的《平安富贵图轴》和《瓶菊图轴》，颇有西方静物画的感觉，而他的《白描图册》，更有西方素描的味道。

黄慎 《渔妇携筐图轴》

边寿民 《平安富贵图轴》

边寿民 《白描图册》

显然，这些书写社稷民生的画作与正统派大相径庭，但是随着艺术品的商业化，这些题材却深得老百姓的喜爱。“扬州八怪”的画是俗的，这个俗不是“庸俗”，而是“通俗”，打开了“雅俗共赏”的新局面。而这背后，是“扬州八怪”审美趣味上的自由精神，更是当时那种开始审视生命本身的“人”的意识的觉醒。这个“怪”，现在看来也非“怪”，而是“新”。清朝200余年，表面上是一步步复古，实际上是向前探索，寻求新的道路，“扬州八怪”也是当时新思潮的产物。欣赏展览之余，“扬州八怪”创作中的以人为本和求新求变，放诸当下，也能给我们以启迪。

天津博物馆收藏明清书画藏品颇丰，“扬州画派”收藏尤为全面，也能较为全面、系统地展现“扬州八怪”作品的风貌。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来到宁波博物馆的还有鄞县（今宁波）画家陈撰的作品，他的现存作品非常少，难得一见。展览持续至3月14日。